依旧是那些器具。

古琴，熏香，匕首，银盏。

亭角，烛火暖色，在着炎热的夏天，竟然没有燥热的感觉。

“有劳相爷了。”撩起袖子，笑百媚伸了手过去。

“姑娘客气了。”

手被握着，指尖剧痛，却仿佛被手上的温暖麻木，不再揪心。

她看着玉殿臣，笑着，眼波盈盈，似乎始终都在等他睁眼的那一刻。只是，眼中狼的凶残，似乎少了很多，倒是，迷蒙多了几分。

眼前的人，在暖色烛火下，脸上明暗分明，俊朗，和白天的温润如玉相比，更显刚毅，宁静的像是雕塑。

眼睑低垂，两片睫毛，在脸上投下浅浅的影。

他的眸是什么样的？

突然，她心头生出这么一个疑问来。她从未见过他的眸。这样一个人，这样一张脸，他会长着什么样的眸？

手中是笑百媚的手，柔韧，真实。下次再握到是什么时候？也许再也握不到……

血，一滴一滴，滴了下来，溅进莲形的银盏中，初时，是黑色的，到了后来，变成了红色，红的和笑百媚身上的红绡一样耀眼。

洒上药，纠缠着的手却没有急着放开。

他不放，她不催。

这一刻，仿佛，相互的温度，是这么珍贵……

“相爷。”终于，她回过神来。

他放了手。

“笑百媚谢过相爷几日来的款待了。改日，笑百媚一定找个机会还给相爷。”起身，笑百媚笑着，说的杀机暗藏。

“笑姑娘客气了。再听在下弹奏一曲怎样？”

未及笑百媚开口，十指已经在琴弦上划了开来，琴弦微颤，清雅幽远的音乐漾了开来。

是《宁心曲》。

在相府住了七天，听了七天的《宁心曲》，也重温了七天的往日温暖。

琴音袅袅，似乎沙漠冷夜，狼王的温暖又传遍了四肢百骸……

琴音袅袅，仿佛青衣巷中，流水落花，春去秋来，依旧还在继续……

一曲终了，眼前的美景，心中的宁静也被枝头聒噪的蝉鸣击的粉碎。

“笑百媚谢过丞相琴音。”带着对刚才情景的不舍，广袖一展，笑百媚提气飘了起来。

睁眼，月下那身影，飘摇的红绡伴着纷扬的黑发，妩媚的那么不真实。可是，手心，明明还有她的温度，手不自觉握了起来，仿佛是要防止那温柔的逸散……

“暮瑶，你今天去哪里了？”梁王早就等候在暮瑶房中，明知故问。

“去丞相府了，父皇。”暮瑶也不遮掩，说的坦然。既然想要，何必掩饰？

“你去丞相府做什么？”

“去查那个女刺客有没有死啊。”口气轻松，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。

毕竟，她没有查到那个院子。

毕竟，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惶恐。

女人的第六感，有时候会让女人成为能够预言未来的魔鬼。

“你……”梁王急了，“你还真去！”

玉殿臣是什么人？能让暮瑶胡闹吗！

喝了一口茶，暮瑶笑了起来，扶梁王坐下。“父皇，我也是借着个由头去看看相府吗。”

心头大石落了地。梁王眼中的欣慰一闪即逝，代替的是浓浓的不安。

“你去看丞相府做什么？”

“父皇，你忘了吗？我说过，我要招他做我的驸马。”暮瑶笑着，调皮但也坚定，“父皇，自己的夫君，我要自己挑。我知道，你想我过的好。我也知道你对大姐很是愧疚。可是，前几天，我还问了大姐。我问她后不后悔嫁了自己选的二皇子，而没有嫁你选的三皇子，二姐说她无悔。虽然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，但是很快乐。那份快乐足以支撑她过完下半辈子。

父皇，我也要自己选。只要是自己选的，哪怕他那天也像姐夫一样死了，甚至哪怕他是一个负心薄幸的恶棍，我也认了。我自己选的，我不后悔。但是，如果是你选的，我看不上眼，哪怕他好的无与伦比，我也不会开心。父皇，女儿的心思，你明白吗？”

暮瑶难得收起笑脸认真严肃地说一回。

女儿这次是认真了……

可是，玉殿臣终究不是皇族子弟。这还好说，关键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玉殿臣对暮瑶一点意思都没有啊，而且他的身份与权力毕竟是皇族容不下的……

梁王暗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
“父皇，你为什么叹气？”暮瑶不解，扒着梁王的袖子问，“玉殿臣不好吗？他比不上那些皇子吗？我觉得他很好，他比任何一个皇子都优秀。”

玉殿臣，十三岁状元及第，二十岁官拜丞相，位极人臣，如今已是权倾朝野，长的也是风度偏偏。梁王怎么会不知道玉殿臣的优秀？

只是，优秀又怎样？

或者，正是优秀才没有办法。如果是一般人，公主要下嫁给他，早就乐坏了，就算不乐意，用皇权压一压也就忍了，只是这玉殿臣要是不乐意，谁能压？

“暮瑶，再看看吧，反正我也不急着回去。也许你能看到更喜欢的。当初，你大姐第一次的时候也是没有看上你姐夫，甚至有些讨厌他呢，到后来才和你姐夫对上眼的。”最小的女儿，自小就把她捧在手心里，怎么舍得戳破她的美梦？梁王是王者，但更是父亲。他治国，也真的是将天下子民当作是自己的子女，仁爱有加。

“也有些道理，那好吧。”暮瑶有些勉强，抱着梁王的胳膊撒起娇来，“父皇，要是到最后，我还是喜欢玉殿臣，你可不能把我塞给其他人。要是那样，我就跑去做尼姑去。”

“你这丫头，净说胡话！”摸着暮瑶的头，梁王的眸中透着浓浓的担忧。

红影一路飘着，却没有了往日的慵懒，有些急促。

今天，她的心，有些乱了，心池像是被投进了一颗石子，泛着层层涟漪。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