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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 追赶队伍的女兵们(1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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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忆严一上台,边幕两旁就有人低声喊好,一段河南梆子唱下来,后台就议论成了一片。有人说表演得真像农村妇女,有人说这么唱才有地方戏曲味……台下的掌声像打雷。

俞洁不知道忆严什么时候做的准备,看来是用心良苦,蓄谋已久了。她在上海那个小剧团时,见过这套手法,有人暗地准备了一个角色,抓住扮演人因病请假的机会,取而代之,一举成名。可自己曾让周忆严演,她不肯呀!是专门为了使自己难堪,她才这么做呀!这太过分了。她觉得像是当着众人,被周忆严啪啪打了两个嘴巴。尽管她坐在舞台后边背阴处,没有人看得见她,可是她脸烧得火热,眼泪湿润了两腮。

祸由自取,谁让自己一走进这个团体,就锋芒毕露,夺走了周忆严的提琴呢?俞洁怀着敌意与忆严保持着距离,并且想找机会离开这个团体。她后悔得罪了这个有革命资历的对手。

她几次带着眼泪想起了这一切,可是两天来的掉队生活中,忆严对她的照顾出乎意料,亲姐妹碰到生死关头,还免不掉有个私心呢,忆严却连一点私心都没有。这次掉队是由自己引起的,又因为自己没有行军经验,磨坏了脚,拖慢了大家的行程。如果没有自己累赘着,人家两个是早可以追上部队的。如果没有她两个帮助自己,自己早不知落到什么地步了。这些过去的纠纷,还值得一提吗?

现在惟一还没想通的,是忆严这么一个人怎么存在着互不相容的两重性格?这两天对自己的关怀,看得出百分之百出于赤诚;可以前那些小动作,也算得上用尽心机!她想起团长经常说的“知识分子思想改造不容易”这句话,脱口而出:“是困难哪!”

忆严见她半天不吭声,突然冒出这么一句,就说道:“坚持住吧!一到要坚持不住的时候,你就想,我们是为四万万人民在受苦受难,你就有力量了。这是我试过多次的灵药,这个世界不公正,很不公正!总有一些人靠了剥削人、凌辱人享福;另一些人受剥削、受凌辱一直到死。这个不合理劲儿,早有人看出来了,有多少戏就是演的这个。可真正想出办法来改变这种情况的是马克思,真正按这办法干的是共产党。他们要改变这个不公正的社会,而且把它建设成人人富裕、人人幸福、人人有权说话、人人有权管事的世界。我们能参加这个改造世界的队伍,能为这么件大事受苦受罪,甚至牺牲,是求之不得的!你不觉得幸福吗?”

雨一阵大,一阵小,下了一天一夜,她们三个人紧一阵慢一阵,也走了一天一夜。

因为下雨,敌机没有骚扰,她们开始是顺着大路走的。傍晚的时候,遭到两次还乡团的袭击,一次没看到人,只从侧面庄稼地里打来几枪;第二次听到枪响,看到高粱地里有穿白衣服的人一晃,忆严喊了声:“架机枪,二班上来!”砰砰地还了两枪,敌人跑了。她们也就不再敢沿着大路行动,只能远远地傍着大路,在庄稼地里一步一陷地前进。夜晚,雨大了,三个人又合在一起手拉着手走。中间吃一顿炒面,也是一边走一边往嘴里送。走到半夜,脚下已经由烂泥变成了水塘,一步下去就没到膝盖,这只腿才拔出来,那只脚又陷进去,走个三五步,就要停下来喘两口大气。俞洁脚上的鞋子、纱布早被泥拔掉,摸也摸不着了。好在脚已经麻木,倒比疼能忍受些,可是快天亮时,她的胃又绞痛起来,并且浑身冷得直磕牙。

忆严握着她的手,感到她在浑身颤抖,轻声问道:“你怎么啦?”

“没什么?”

“是不是胃病又犯了?”

“不厉害!”

忆严伸手摸了摸她的前额,叹口气说:“糟糕!你在发烧。”

小高说:“站下歇一会儿吧。”

她们摸到一棵树下,三个挤在一起,背靠着树站下来。刚站下不一会儿,俞洁就含含糊糊地呻吟两声,两腿弯了下去。小高叫她一声,她打个寒战又挺立起来说:“我睡着了!”

“再待下去我也要睡着,”忆严说,“咱们走吧。我和小高架着你,往前找个可以避雨的地方宿营吧。总这么走,谁也坚持不下去。”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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