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三章：终成良缘

月亮像害羞的少女，慢慢露出半个脸，一点一点爬上来，终于挂到了树稍上。小树林里树干紧密，枝叶茂盛，月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，斑斑点点撒到地上，弄得树林里幽暗静寂，朦朦胧胧。风吹过，枝叶摇曳，发出一阵阵细碎的沙沙声。

石屠夫晚饭顾不得吃，早早守候在小树林里，等得肚子咕噜咕噜叫。他透过树干间的缝隙，不停地向通向小树林的小道上张望，希望那个想念的人儿早点出现。他过一会儿张望一下，过一会儿张望一下，脖子扭得酸了，眼睛望得乏了，但每次都让他的希望落空。不由得心情焦躁起来。

石屠夫坐在林间一块大石头上，他身边放了一件夹袄，那是他准备请王姑娘坐下时，垫在王姑娘屁股下的。他怕王姑娘受不了夜晚石块上的凉意，女孩子比较骄气。石屠夫不停地向小树林外面张望，月上中天的时候，他绝望了，心彻底凉了。他离开石块，踱到小树林入口处，向远远的小道尽头探望，希望小道尽头能有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影向树林慢慢移动。但那里除了幽暗还是幽暗，连正在走动的小猫小狗也没有一只。

石屠夫决定还是等下去，决不能气馁，说了等到天亮也不走，就是不能走，不甘心走。他回坐到石块上，双臂抱住膝盖，下巴搁到膝盖上，将自己折叠成一只元宝，一动不动地等在那里。

石屠夫心如磐石，等不到王姑娘决不回家。

就在石屠夫背靠树干沉思默想时，一声轻轻的咳嗽惊醒最他。“谁！”石屠夫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跳起来，四处张望。

王姑娘似乎从天而降，站在一丈开外的树影下，默默地注视着石屠夫，一副欲上前又后退的戒备状态。

石屠夫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睛，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，摇摇头，双手使劲揉眼睛，定睛细瞅，幽暗的树影下站着的果真是日思夜盼的王姑娘。她黑衣黑裤，几乎与夜色溶为一体。唯有那脸部，由于黑色的衬托，越发显得白嫩。石屠夫喜出望外，噌地从石块上弹跳起来，三脚二步奔过去，站到王姑娘面前张口结舌，一时竟不知如何言语才好，只是一叠连声呢喃：“你到底还是来了，你到底还是来了------”

王姑娘嗯了一声，十指绞扭着一帕花手绢，垂首立在那儿。

月光映照下，王姑娘细白光滑的肌肤泛着亮色，透出些微凉意。石屠夫问：“你冷吗？”

王姑娘摇摇头。

石屠夫不知说什么好，只是嘿嘿嘿嘿地傻笑。王姑娘慢慢抬起目光，瞥一眼石屠夫，嫣然一笑。石屠夫浑身一悸，突然张开双臂抱住王姑娘。

石屠夫的拥抱来得太突然太冲动，王姑娘猝不及防，吓了一跳。她脚步没动，浑身却在哆嗦。石屠夫抱住她，她欲挣开却无力，欲迎合又不敢。当石屠夫的脸颊挨着她脸颊时，她感觉到脸上一片湿漉漉，于是微微推开石屠夫，发现他泪流满面，竟然泣不成声。

王姑娘的眼睛也湿了，却说：“你哭什么呀，你哭什么呀。”

石屠夫擦了擦泪，说：“高兴的，高兴的。你能来，我高兴。我太幸福了，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！”

“你个卖肉鬼哟！”王姑娘又恨又亲地在石屠夫胸口捶了一拳，抬手用手绢为石屠夫擦泪。石屠夫一把抓住王姑娘的手，轻轻攥在手中抚摸。石屠夫将王姑娘扶到石块上坐下，王姑娘感觉到屁股下软软的，抽出一看是石屠夫的夹袄，问：“你脱了衣服冷不冷？小心伤风了。”

石屠夫说：“不冷。有你在再夜深我也不冷。”

石屠夫一条手臂搂住王姑娘腰，一只手还紧紧攥着王姑娘的手。王姑娘的心跳平缓了一点，将身子微微靠着石屠夫肩膀上，说：“我是偷着溜出来的，必须马上回去。时间久了被人发觉就不好了，面子都丢光了。”

石屠夫傻傻地说：“我不让你走！”

“你怎么那么霸道，完全不考虑姑娘家的名声与委屈。”

石屠夫自得地说：“幸亏我霸道，我若不霸道哪里请得动你。只要能得到你，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，哪里还顾得了面子不面子。”

王姑娘挣开石屠夫的搂抱，站起身子，却没有摔开石屠夫的手，仍由他握着。她正视着石屠夫，问：“你说话可当真？”

石屠夫只觉幽暗中王姑娘的双眸闪动着二点光亮，，那二点光亮几乎要将他溶化了。他迎着那二点光亮，头脑已经被烤焦，竟没有领会王姑娘的意思，傻傻地问：“我说的话，我说了什么话？”

王姑娘气得一扭身子，狠狠摔开石屠夫的手，说：“你刚才还在说为了我愿意上刀山下火海，昨天跟在我身子后面，一路喋喋不休，说了什么自己都忘啦！”

噢，石屠夫记起来了，重新一把抓住王姑娘的手，说。“我怎么会忘呢，我说的全是真心话，若有半句假话，天打五雷------”

王姑娘不等石屠夫说完，举起另一只手捂住石屠夫的嘴，埋怨道：“傻样，我只是问你是不是真心，又没有真让你上刀山下火海，又没有让你许愿睹咒。我要的------是你的心，你若是真心，你听我安排。”

石屠夫嗯了一声，将王姑娘捂在他嘴上的手拉开，将她的二只手都握在自己手中。

王姑娘听任石屠夫握住自己的手，二人面对面眼对眼，站在月光下树影里，王姑娘说：“你不要再挑着肉担四乡八村转了，我爸觉得不体面，你若进了王家村，总不能老让人说某某家女婿来卖肉了，他觉得失面子，所以没有答应你。再说我私底下想，你一天走下来也太累了，我想想都觉得心疼。你到河门镇上租一间门面，设一个固定的摊位。你有钱没有？不够的话我可以贴你一点。”

石屠夫点点头，又嗯了一声。

王姑娘又说：“等你张罗好了铺面，让甄媒婆再来说亲吧。”

石屠夫慌了，说：“甄媒婆来过一次了，你爸没同意，我知道他嫌弃我穷，配不上你。要不我们私奔吧，去一个人们找不到我们的地方，凭我的力气和杀猪卖肉的技巧，我们能过上好日子。”

王姑娘嗔道：“收起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，你以为你是孙悟空会隐身法不成！”

石屠夫嘿嘿笑。

王姑娘打了石屠夫一下，亲昵地骂道：“你个卖肉鬼！”然后慢慢将脸靠到石屠夫胸膛上，过了许久，她轻轻地说，“你让甄媒婆来提亲就是了，我自有安排。”

石屠夫信任地点点头，又嗯了一声。王姑娘靠在他胸口，他感觉着王姑娘的温柔软香，真想紧紧地抱住她，又怕弄疼了她，就那样松松地拢着她的身子。

王姑娘轻声说：“你的心跳好有力呵，咚咚咚，就像捶鼓。”

石屠夫挑逗地问：“我也听听你的心跳好不好？”

王姑娘扑哧一笑，说：“我不。”

石屠夫说：“听一下嘛，就听一下。”

王姑娘说：“我不！”轻轻离开石屠夫胸怀，站正身子，正色道：“我必须走了，不能再耽搁下去了。你照着我的话去做，不可任性！”

石屠夫恳求道：“再坐一会嘛，再坐一会嘛！”

王姑娘转身离去，石屠夫从后面紧紧抱住她的腰，哀求道：“你让我亲一下好不好，你让我亲一下好不好！”

王姑娘轻轻掰开石屠夫的手，垂首道：“若是有缘，我以后------还不是------任由你亲。”

石屠夫第二天就去河门镇张罗铺面，待基本完毕，找到甄媒婆，让甄媒婆再去王家村提亲。

甄媒婆数落石屠夫道：“石屠夫呀石屠夫，你是鬼迷了心窍不是，那个王姑娘虽然模样周正，做得一手好针线，也要人家同意才行呀。我已经为你碰了个钉子，你总不能让我碰得头破血流吧？”

石屠夫哀求道：“甄姨你再去一次吧，你再去一次兴许事情就成了。做事情要有诚心要有毅力是不是，我们诚心诚意，兴许他们看到我们的诚心松口了呢。”

甄媒婆叹道：“没有用的，你年青不谙世事，这不是诚心不诚心的事。”

石屠夫不能告诉甄媒婆实情，说自己与王姑娘约好了，说自己与王姑娘已经在小树林里约会过了，她只要到王家村去走个过场就可以了。这是不能告诉甄媒婆的，告诉她等于让大家都知道了，等于诋毁了王姑娘的名誉。那个姑娘自说自话私订终身，与相好的男人在树林子里会面。那还是清白姑娘吗，与男人在树林里约会过了，还能是姑娘吗。

石屠夫不能实话相告，只能苦苦哀求，甄媒婆好不容易才答应再去走一趟。

甄媒婆此次去王家村提亲所受到的热情接遇，与上次不冷不热的待遇迥然不同。此次王姑娘父母不但笑容满面，而且殷勤地奉茶敬烟，甚至还留了午饭。甄媒婆将上次的话题重新提了一遍，歉疚地说：“那个石屠夫是死心塌地喜欢上你家姑娘了，不撞南山他是死不回头的。他是个不错的小伙，一再地恳求，我不走一趟实在也说不过去。再说你家姑娘确实出众，家教也好，怪不得你家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平了。养了这样的姑娘真是福气呵！”

王姑娘母亲说：“你过奖了你过奖了，其实那个石屠夫也是不错的小伙，上次你来提亲，我总觉得他家底薄了一点，日后若凭他们俩人的劳作，到底辛苦了许多。我们做父母的，毕竟是为了女儿好，这个甄姨你应该也是能够理解的。”

王姑娘父亲说：“妇人之见，妇人之见，俗话说坐吃山空，你家底再厚，不勤奋劳作，持家无方，也是过不了好日子的。反之只要夫妇齐心，慢慢也会发达起来。”

甄媒婆奉承道：“说的是说的是。你看你家姑娘心灵手巧，石屠夫力大勤奋，他们二人若能终成良缘，齐心合力，还怕不能发达吗。你们看此事能成不能成呀？我在这里单等二位一句话了。”

王姑娘父亲说：“我们倒也没有什么异议，自古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，不过我家女儿略有不同，此事还须她首肯，不可勉强。她若没有意见，我们也就同意了。”

于是唤过王姑娘。王姑娘也不言语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甄媒婆，脸涨得通红，一扭身回房去了。

甄媒婆拆开信封，里面一张红纸上端端正正写着王姑娘的生辰八字。甄媒婆大喜过往，哈哈地大笑道：“恭喜了恭喜了，此番石屠夫一定高兴坏了！”

甄媒婆走后，王姑娘父亲问王姑娘：“这么多的小伙子求亲，有家产丰厚的，也有断文识字做体面工作的，你千挑万挑为什么单单挑中了石屠夫？”

王姑娘回答：“家产丰厚也好，识文断字体面工作也罢，固然是好，但哪里比得上一颗真正喜欢我的诚心。石屠夫虽然粗糙，家境不是很好，行生也不体面，但我看得出他是真心的，我喜欢平平稳稳过日子的人。”

王姑娘父亲道：“也罢，上不用侍奉公婆，下没有小叔姑子，以后二人好好过日子吧。通知石屠夫挑个黄道吉日，将我女儿娶了过去吧。”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