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上午过去了，除了波拿多，陈康又跟另外两家公司的市场负责人见了面，相比之下，这两家公司还是很谦逊的，或者说开明。

他们的目的很明确，就是拿下各自负责区域的销售代理权。

当然，其中那家比利时公司更大胆一些，他们想邀请康琴厂当那边以技术入股的方式落地建厂，投资则由他们公司和当地政府解决，相当于变相的合资建厂。

陈康刚听到这个想法时还是有些错愕的，毕竟只听说过国内求着外商进来投资建厂，可没听过国外求着华国企业出去建厂的。

Mary在翻译这句话时也是异常的激动。

这件事如果能被促成，那对于康琴厂的知名度简直就是一次质的提高啊！

陈康也激动，但他同时也很理智，只以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构想为由拒绝了。

总体而言，跟这两家企业的谈判还是非常顺利的，这一点从比埃克抑制不住的笑容上就能看得出来。

到了午饭时间，陈康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醒醒脑子，却还是被Mary跟了上来。

“怎么不去吃饭？”陈康笑着问道。

“没心思吃。”Mary踱步到了他的身边，两人隔着半米的距离。

“颖姐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，不吃饭怎么行，赶紧去吃饭，下午还不一定要见几家企业呢。”陈康说道。

Mary的真名叫许颖，冷不丁有人喊她真名，尤其这个人还是陈康，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，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。

“你看你啊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，肯定是低血糖，赶紧去吃饭。”陈康催促道。

“我不去，我想跟你聊两句。”Mary执拗着。

陈康无奈放弃了一个人静静的幻想，问道：“聊什么？”

“我看你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。”Mary试探道。

“是有点，不过也不是心情不好，只是有点烦躁。”陈康实事求是。

“为什么？这才展会第三天，我们就已经跟三家外商企业进行过实质性接触了，甚至有两家还签了意向性的合同，这不是好事嘛？”Mary疑惑道。

“当然。”陈康点点头，然后转身靠在栏杆上，回答：“可意向合同终究只是意向合同，在没有签署真正的合同之前，一切都是空的。”

“我....”Mary停顿了一下，像是在思考：“我感觉你很急。”

“为什么这么说？”陈康饶有兴致。

“就是我感觉你是一个正在长跑的人，你已经跑赢了很多人，但身体也非常疲惫，可就是不想停下来。”Mary按照内心的想法描述道。

“哈哈。”陈康笑了：“你说的没错，我就是那个不愿意停下来的傻小子。”

“为什么呢？你明明已经很优秀了，至少在我看来，你是这个年龄段最出色的人了。”Mary由衷赞叹。

“谢谢，但是没用，商业社会的法则跟动物世界没什么区别，都是弱肉强食，没有人会因为你年龄下就不去欺负你，所以我只能一直跑。”

“我之所以感到烦躁，是因为我跑的还不够快，至少跟我心里那个目标相比，我跑的太慢了。”陈康破天荒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包香烟，夹出一支在鼻前仔细嗅闻。

“你抽吧，我不介意的。”Mary提醒道。

“跟你没关系，我不太会抽烟。”陈康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，上一世他可是个名副其实的老烟枪。

Mary尴尬的笑了笑，然后问道：“能跟我说说你心里的那个目标嘛？”

“不能。”陈康毫无预兆的拒绝了她。

Mary抿着嘴唇，有点不知所措。

“抱歉，我的目标和规划都只能讲给自己人听。”陈康解释道。

“我怎么不是自己人了？”Mary瞪着眼睛为自己辩解。

“只是在南交会上而已，如果你愿意加入康琴厂，我就可以把心里的目标告诉你。”陈康笑着抛出诱饵。

他之所以跟Mary说这种话，只是心血来潮的试探而已，虽然Mary确实是个很难得国际化人才，但陈康不想强迫她。

人各有志嘛！

“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。”Mary不是那种会随意做出决定的小女孩。

“没关系，当然，我并没有跟你开玩笑，如果你确实有想法，可以再跟我来聊。”陈康说道。

“谢谢。”Mary也学着他的样子倚靠在了栏杆上，问道：“陈总，你刚才为什么会那么直接的拒绝比利时公司的合资建厂建议呢？在我看来，它会让你跑的更快的。”

陈康摇摇头：“跑得再快，如果踏错了轨道，最终的结果也肯定是失败。”

“我知道，在任何人看来，跟他们在比利时合资建厂都是一个非常好的条件，但对于康琴厂来说，后患无穷啊。”

“说白了，康琴厂在品牌、规模、产能、资本等方面跟那些外商比都没有任何优势可言，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产品，是金农牌苹果醋。”

“不论是技术授权还是合资建厂，只要把产品送出去了，我们就再没有可以制衡那些外商的手段了。”

“就像比利时公司说的，合资建厂后，康琴厂拥有新厂51%的股份和投票权，看似非常美好，然而以他们的手段，只要随便在资本市场下点功夫，康琴厂肯定会被扫地出门的。”

“到那个时候，天高皇帝远的，我才真是哭都不知道去哪哭，现在这样就挺好，我挺知足。”

陈康深入浅出的为Mary分析了一下康琴厂眼下正在面临的局面。

“可你刚才还在说嫌自己跑的不够快。”Mary盯着他的脸，好像那上面有花一样。

“我说这话是有前提，最重要的就是我要能一直跑下去啊，如果路都没了，我跑不跑还有什么意思？”陈康反问道。

Mary默默品味着这番话，好像还挺有道理的。

“聊完了就快回去吃饭吧，下午还有得忙呢。”陈康再次劝道。

Mary欲言又止，点点头，然后优雅的离开了。

陈康依依不舍的将香烟装回烟盒中，搓了搓下巴上粗粝的胡茬，目光逐渐坚毅了起来。